水本无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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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 章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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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镜二年二月二十五。

春日和睦,抖搂去整个冬天的寒冷,东宫众妃嫔找着各式的玩意打发时光,璞常在邀请大伙去翠箔轩画纸鸢,然后放飞空中,不辜负这初春晴朗的好天气。

春焰问我,“为何要画纸鸢?小时候在乡野,不就是用细竹枝扎好骨架,糊上各色的纸张,就能飞起来了吗?”

我说,“那是宫中女子的矫情,要将手中的才情涂在纸鸢上才好。就好像外头的人上茅房就是一进一出的功夫,宫里的女子上宫房,要摆上干枣青果,还要用甘松香遮味,点上檀香沉香,撒上煤灰,不懂的还以为要腌菜。”

我带着春焰前往,打量这翠箔轩院落中的八张画桌,一排排整整齐齐,说道,“这倒像是各地学子们进京争仕途的考场。”

苏贵人穿着一身青绿的娇嫩,就差两个翘脚辫子,一脸的浪漫,看着院子里的新鲜,“我还没考过试呢,当初爹娘给我请了不少读书识字的儒生,可是都被我打发走了。”

让这位大小姐读书比登天还难,更别提诗词歌赋,著名的口头禅是,“书都是穷苦人家读的,百万人中挑一个也难富贵。我本就花容月貌,守着祖宗的家业和头衔,就够吃三生三世的奢靡,要是再腹有诗书气自华,京城其他的姑娘都要排队上吊了!”但每次看到我在旁边,总要补句,“素枝姐姐除外,她是要嫁进宫里,千岁万岁的,和我不好比。”

我死盯着她看,她却忘了曾经的狂妄自大,握着画笔,对着白纸,憋着灵感像要写下旷古篇章。

我站在旁边的画桌,脑中浮想联翩,眼下能想到的,是作的是《挥扇仕女图》的人物,从幼时开始,每次画纸鸢,总喜欢在里面挑一个人物临摹,有端琴的,有临镜的,还有围绣的,无论哪种神态,只要被康祺看到了,他总是笑着讽刺,“古画里的千姿百态都和你不沾边。她们都静若幽水,而你却是吃了辣椒的疯马。”

唯有康旦和康辰两兄弟喜欢捧我的场,“姐姐就是《簪花仕女图》里的美人!”

皇后知道只要学堂有活动,我就是风头上的娇美,所以从不参与。而每年皇宫的春天,一只只纸鸢飞在天上,真像是仙女俯瞰人间,散播无尽恩德。

如今我下笔依然是记忆中的仕女图,像是往事从水中捞起来,沥干转了个身,只露给背面,望着窗外的无尽事,惆怅而荒凉。

璞常在提支画笔,在院子中走着,像一位巡查监考,她走到苏贵人的画桌旁问,“你这画的是什么?山鸡吗?”

苏贵人不屑地说,“什么眼神,这是凤凰!”

我靠过去看,果然像只山鸡,撑死了也就是只跛脚鹤,要说是凤凰确实强人所难。我指着纸鸢的尾巴说,“就画了几根杂毛,哪里是凤凰的尾巴,明明是烧了尾巴的山鸡。”

此话一出,璞常在也笑了,再走到番常在的画桌前,我故作与她不合,看她工序繁杂的串式纸鸢,洋洋洒洒地铺了两个桌子,问道,“番常在画的是什么呢?是毛毛虫吗?”

番常在没理我,苏贵人跟上追问,“问你呢?这是什么虫子?蜈蚣还是蝗虫?”

璞常在捂着嘴笑着说,“我看出来了,番常在想画一条龙,但确实不像。”

番常在尽量将那龙头描得玉柱擎天、神采风扬,可是功力不佳,笔锋软得像猫毛,只有些鼠头蛇尾的小家子气。

苏贵人说,“最好别放到空中去,省得皇上和太后看到了晦气。今年的国运都要毁在你的手笔上了。”

听得番常在一阵丧气,扔下笔,让丫鬟太监们尽量找补,拯救这只不济时运的龙。

再看剩下的人,秋贵人画的是只蝴蝶,林常在画的是只金鱼,一张张都呆若木虫。最后是璞常在画的纸鸢,她的手笔着实让人惊讶,沙青色的画纸上跃起了只只白鹤,像是旧朝的《瑞鹤图》,印在了今时的画纸上。

番常在赞赏说,“原来你还有这功夫。”

璞常在故作姿态,“几年没碰笔了,这手笨得很,早无原先的技法,不成气候。”

跟苏贵人的画比,她这都堪比吴道子张择端了,还故作谦虚。像是学堂中检查功课,嘴上说是不曾复习的皇子,真正背起诗书,却在先皇面前起了大范,引经据典、滚瓜烂熟。这种不懂规矩的皇子,最是我捉弄的对象,不让他摔个大跟头,都对不起我在康旦康辰两兄弟前的威风。

一只只纸鸢飞上了天空,番常在的祥云瑞龙在风的摇摆下,像一只抽了筋的毛毛虫,发疯似的在空中抖动,逗得妃嫔奴才大笑,连秋贵人都差点没忍住个大屁。

苏贵人说,“你可千万别说那是一条龙,否则估计要犯欺君大罪了!”

璞常在笑着说,“番常在的龙就像她本人一样,一股子小家子走地鸡的架势。”

各人的纸鸢在空中上下左右排列,像各宫的分布,飘飘扬扬。这时,西宫方向腾起了一群鸽子,正跟上纸鸢追逐,真是哪里都有皇后的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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